自从我与你分别后

普天下梦南柯人似蚁。
杂食+废话小号

银瓶

茄花♀小故事 私奔小情侣 

乡土文学?(大概) 小花姐姐比茄大2.3岁

编,就硬编 不好看就当我练手了

 

 

*

那是前一天的事。

在晌午时分,打村口来了一班杂耍班子,由一匹瘦马拉着个破破烂烂的棚车,晃里晃荡,沿着大路招摇地从众人的眼光中走过去。

说是一班,车上露面的也才三五个人,若是在城里人员纷杂,演出时人群中必有领头叫好打赏钱的喝应,在村里邻里间都是熟悉的,就用不上这一出。只见几个年纪轻轻的男孩子把车顶的遮盖都撩开,笑嘻嘻地坐在上头,有躯体结实的打着赤膊,皮肤晒得铜色,任女孩子偷眼瞧看,身后堆着刀枪棍棒,一柄宝剑,还有花彩的庙会舞狮子时引在前头的绣球。赶车的人故意叫车子慢悠悠地走着,是为了多让周围注意,好吊起兴头,表演时多来几个观众。

 

正是四月份,春小麦播种完,第一轮农闲的时候,像少琲呆的这种地方,都是小门小户聚居,一年之间看个堂会的戏也要赶到镇里。人都闲着,热闹又稀少,到第二天上午村子中段的空地处架起把式,果然就慢慢聚起了人,不多时竟围得水泄不通,有大人把自家小孩架在脖子上,孩子咂着手望着,涎水滴到大人头上。

少琲也好奇,晾完衣服扒了几口饭匆匆地赶去,到场的时候节目已开始了,在外围看不见,到一边捡了两块砖头垫在脚底下。正是两个人各持不同的兵器,在假模假式地对打,算不上十分卖力,两个嬉皮笑脸的小子边打边翻着花样互相贬损,也讨了众人好一顿笑。

在那几个人后面还有个少年,看面相比这两人稍小一些,怀抱着一捆红绸,脸皮似是也有点薄,抿嘴看着众人,并不说话。

 

这番笑闹地打了一轮,轮到那精实的上来做硬气功,银枪锁喉和踩钉板,这是实打实的功夫,众人喝彩,掌声响成一片,顺势讨了一轮赏钱。几个兄弟坐下喝点水稍作休息,这回轮到后面那一声不吭的男孩子。

几个人叫他“小柿子”,他把叠成一叠的红绸在前面大略铺开,眼见着有五米来长,顺手捡了块不大不小的石头,绑在绸子一端,谁也不知他想做什么。小柿子抬手一指,少琲和旁人一起望去,因这块地方在说不清的年代曾用做小校场,空地后面有一根高高的木制旗杆,上有一十字形的分叉。

他把绸子在胳膊上缠了几圈,拎在手里甩着向旗杆瞄准,扬起胳膊猛地出手,绸子从他手中像一条弹射而出的长蛇,正绕过旗杆顶,石头经过分叉打了几个转,把红绸一端在旗杆上缠住。

小柿子用力扯了扯,看暂且结实,这一边几人已经来到身后前一天晚上砸好的木桩,接过另一端拉紧,绑好绳结。

小柿子脱了上衣绑在腰间,这才得见他虽然看着单薄,身上也覆着一层肌肉,屈身猴子一样灵巧地几下就爬上桩顶,四顾一圈后收敛心神,赤脚踩在红绸上。

他竟是要靠这红绸登到旗杆上去!众人看得目不转睛,屏息不止,看他时而快进几步,时而停下来稳定身体,小柿子并不像前几个人一样,在中途向观众招呼,只是挺胸望着前方,脚步时急时缓。少琲一颗心随着他吊得老高,直到最后一跃,他抱坐在旗杆上,才放了一口气,而心并没有落下来。

他在这端不知用什么手法一扯,绑在那头的绳结便松脱,使几下巧劲,绸布的长蛇就重新回到他手里,又单手使了一个倒立,这才面向黑压压地仰望着他的人,露出得意的笑容。少琲心跳得极快,挤到前面把衣兜的几分零钱扔进地上帽子里,有一人注意到了,向她一点头,无声地说“谢谢”。

他又如法炮制,系了红绸从旗杆顶上抛下去,顺着绸子溜回地面,把另一端解开,回到人堆里,向众人抱拳,又回到几个兄弟身后,披上衣服敞露着胸怀,默默将红绸叠好。

 

那天的杂耍少琲没看到最后,下午表舅家有活叫她帮忙,她屋里屋外穿梭着,不时地走神,自己也知道,是被那班子里的少年迷了眼睛。

到晚饭后,便有爱玩的孩子在村口玩闹,晚些时候少琲携了马扎,在村口井边处发呆,直到孩子们都陆续归家,月上中天,水井也散发着凉气,感到衣衫薄了,打算过一会便回去。

“哎。”有人远远地招呼着,向她走来,少琲眯眼看去,似不认识,待走得有一半近,隐隐约约看出,吃了一惊,正是白天那个小柿子。

将要到她面前时,少年便有些局促,少琲看看他,先笑了笑。“什么事?”

“没什么……”他有些嗫嚅,今晚月光很亮,小柿子望着她的脸,编了辫子的黑发和被月光照亮的脸颊相映。少琲仍坐着,手里还拿着没嗑完的瓜子。

“你怎么还不回家啊?”

“你怎么不回家啊?”少琲反问他,少年轻轻吐了口气。“我没有家。”

少琲把瓜子揣回兜里,起身掸了掸衣服,向他一摊手。

 

少琲的父母常年在镇上为人家做活,从小寄住在表舅家里,十岁那年时局不利,镇里进了匪兵,不少家宅付之一炬,爹娘只留给她不再会有人回来的一座空屋。又过五六年,她像如今的小柿子一般大,表舅续弦,她拾掇着又搬回父母的小院子。

小柿子没多问,见她拎着马扎欲走,忙道。“你明天白天,不,晚上,还过来吗?”

少琲颇有意思地打量,小柿子两颊泛红,当真像一颗柿子,放下马扎拉起他的手,把兜里那点瓜子放到小柿子手里。

“好。”

 

下个晚上少琲比往日去得还晚一些,却不见小柿子等着,她没带马扎,就坐在一块石头上,许是避着他人的眼睛,仍旧是入了夜才来,少琲领他到菜畦那边的长凳那去,这一次两人并肩坐着,说了一些话,少琲徒手捉住一只草叶上的豆娘放到小柿子眼前,小柿子下意识向后一躲,少琲在一旁笑得乱颤,笑声止住才发现小柿子一直在看着她。

少琲今年18岁了,已经出落得很完整,秀致的一个姑娘,不像小柿子是一棵正在抽条的树。她的眼睛在夜色中像浅溪的水,不远处有一棵开了花的槐树,她的整副身体浸在冷冷的香气中。

少琲在这目光里也止住声音,小柿子把自己的掌心覆在她的手背上。“你叫什么?”

“花少琲,你叫我少琲。”

小柿子唤一次,她轻轻地“哎”了一声,他把她的手掌翻过来。“我告诉你我的名字,你识字么?”

少琲有些心虚道,“常用的就认得。”她倒没想到小柿子也识字。

“那就好了。”小柿子一笑,食指在她手心点画。

 

这样过了几天,任是少琲白天有事不去看他,两人也在夜里勾搭得算是熟识了,第五天小柿子似乎有心事,少琲看穿却不点破:戏法有限,是不好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的,今天或者明天他们就该走了,到下一个城镇或是村庄去。她把小柿子给的泥偶攥在手中,等着他对她说出分别的话。小柿子沉默一会,深吸口气,果然开口。

“……你、你想跟我走吗?”

 

少琲睁大了眼睛。“什么时候?!”

“今天,或者明天,要是你需要想,我可以再等等,若是不想,现在就告诉我。”小柿子咬着牙说,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。“我们——我跟你,会有好日子过。”

她给惊在原地,迟迟说不出话,少琲立在井边,天上扁圆的月亮像银瓶沉在井中。

过了好长时间,又仿佛是一瞬,纺织娘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唱起来,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颤颤的。“我……跟你走。”

“……不后悔?”

“不后悔!”

小柿子原地跳得老高,咬了一会拳头,不知所措地绕着少琲转了两圈,大着胆子把她往怀中搂了一搂,立刻便放开了,少琲垂着头来不及推阻,只感到身体相贴的地方一阵热,被他牵起手在路上飞奔。井中的月亮跟着他们,越过洼地,水池和田埂。

少琲脸上红一阵白一阵,想今夜过去后的议论,表舅家的饭桌,柜子里爹娘的衣服,发疯似的跟在后头,说不上是快乐还是痛苦,在风中落了几滴眼泪。

 

跑到了棚车那头,远远就有人探头探脑地望着,见是两个人过来,快活地打了个呼哨,钻进车里,将一侧的油布为他们掀开。

两人在车前站定了,小柿子等她喘匀了气,少琲抬手理了理头发,扶着一边要攀上去,被小柿子在她的膝弯下一抄,猱身一跃稳稳地抱到了车上。少琲惊呼一声,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,她被轻轻放下,棚车里凌乱倒着的几个人见状不约而同露出笑容。静夜里一声鞭响,马车歪歪扭扭地开始行驶。

 

在路上小柿子把他们挨个介绍给少琲认识,没正形的几个半大小伙子“嫂子”“弟妹”地混喊,揶揄小柿子手段一流,少琲勉强熟悉了状况,却能分辨出他们并无恶意,正欲回话,小柿子开口为她解围。

后半夜他们把油布放下,车里一片漆黑,只在缝隙透露一点光,小柿子为她铺了席子,握着手躺在她的身边,她听着车轮吱呀呀的响声,料想今夜无眠,最后竟也睡了过去,中途交换人赶车都没能惊醒。早上睁眼时,已经落到一个陌生的地方。

 

而这是五年前的事了。历历如昨。

 

少琲一入江湖,随他们各处漂泊,五年间幸得少有饥荒旱涝,天涯海角地游荡,竟然也攒下一些钱,各人也有金盆洗手的意思,期间经过数个宜居的城镇,最后在这里全票通过,各寻活计,不近不远地安置下来。

张实秋置了一间屋子,平日去书塾的先生那里帮忙,也代人送信,为乡下不识字的人起笔。少琲边照料他,农忙时去周边找点从前做的零活。

今天是两个人结婚的日子。

 

因这已经是天长日久的一对儿,又都无父母,事情办得简单,客人请的也不多,邻里热心,帮忙布置了房子,又依当地风俗妆扮新娘,请了两三乐手,热闹地把事情办了。

吃过晚间的宴席,兄弟几人单独一桌,迟迟没有结束,少琲送走了客人,也卸下装束,随他们坐,大家虽然都喝多了一点,正是醉里高兴,还不到失态。

王瀚哲举杯向张实秋。

“这杯酒你一定要喝的,当初要不是兄弟,嗝,推你一把,哪里来这么,”对少琲上下飞快一看。“漂亮的老婆……”

眼看他的话又要扯上少琲去,“行了行了。”张实秋起身与他碰杯,一饮而尽。

推杯换盏,更不必提,期间少琲有些头痛,跟众人示意过,自己找张干净桌子趴了一会,竟睡着了。

 

最终是好朋友都知道方寸,不会在这时候给人造成麻烦,相互撑着横在一块,由张实秋带去给他们订好的客房。回来时却见少琲靠在桌边撑着脑袋,笑笑地看他。

张实秋对上她。“你就装吧。”

少琲得意道。“不然他们少不了要闹洞房……那可有一通好的。”起身飘飘荡荡到案边,坐下来端详红蜡烛旁边的一对银杯。

这杯子是她自己提出来要的,张实秋提前半月就去铺子里托师傅打了,刻着龙凤花纹,包在红布里,今天拿出来喝的交杯酒。

少琲把蜡烛吹灭了,半只月亮落在酒杯里,这一只是她用的,因为抿了唇纸,杯子边缘有一小块红,她泼掉残酒,拿袖子把那块红渍擦净。

“再喝一次吧。”

 

张实秋看向她,少琲手里握着那只杯子。“我想再喝一次。”于是笑了。“好啊。”

“那,你得叫我一声哥哥。”

 

少琲抬起头来看他,眉毛一拧,她跟这帮人混在一起,早就什么玩笑都生冷不忌。但念着张实秋总为她解围,鲜少把矛头指向他。张实秋向她走过来。“叫完就陪你喝。”

少琲垂下眼睛,上下嘴唇一碰。“哥哥。”

“听不清啊。叫好哥哥。”

“你!——”少琲跳脚,揪住他的领子,狠狠瞪他,犹豫半天还是踮脚凑到耳边。“……好哥哥。”

张实秋笑着亲亲她的耳朵,顺势将她搂在怀里。

 

两人就在月光下又喝了一次交杯酒,她搀着张实秋进了里屋,关上门又抱在一起吻了吻,挤挤挨挨地挪到床边,经过一天的闹腾,和衣相拥着,很快便睡去了。



评论(6)

热度(34)

  1.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